成也藥企敗也藥企 “黃金周期”里的民營醫院是好生意嗎

5月24日，民營醫院板塊持續上漲，其中三星醫療領漲，漲幅高達超10%。今年以來，受到疫情防控及社會辦醫政策綜合利好，民營醫院板塊上漲已經超過了20%。但資本市場的黃金周期下，仍不乏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樣本。不久前，恒康醫療破產重組塵埃落定，作為行業標桿企業，命運幾經轉折，最終倒在自己的七年之癢。

以每年2000家速度增長的民營醫院，是否仍為一門好生意?置身其中的關鍵角色紛紛調整布局，藥企慢慢抽身，投資人越發謹慎。潮水退去之后，先驅者的冒險才剛啟幕。

高大上失效了？

“除了生孩子，別的病我應該不會去私立醫院。”今年3月，夏媛剛剛在北京高端私立醫院和睦家生下了小兒子。

從12周產檢，到無痛分娩，再到孕后復查，每一項夏媛都滿意得不得了：“服務特別好，不需要排隊，還可以自己選醫生。”但一分價錢一分貨，夏媛口中百般都好的私立醫院，價格一欄就勸退了大多數。

10個月的生子歷程，夏媛一家總共付了和睦家90800元，遠超出一胎時公立醫院3000元的花銷。盡管如此，作為以孕產科為主的私立醫院，夏媛在孕期出現的心律不齊及B超異常等問題，和睦家都無法進行深度介入，只好轉診到了協和醫院與北京婦產醫院，又多出了6000元的檢查與醫療費用。

與動輒10萬元的病患單價不匹配的是，高流水的和睦家盈利并不容易。和睦家最近一次公開財報在去年9月，數據顯示，其第二季度單季收入為5.49億元，較第一季度增長了28%，利潤為5400萬元。而其第一季度則是虧損了1.6億元。

和睦家的盈利問題與其自身的發展規劃不無關系。與快速盈利相比，和睦家更青睞高端的定位打造，而高端有時就是高價。數據顯示，在2016年至2018年間，和睦家的投資支出從1.12億元增長至5.35億元，大量資金用于購買醫療耗材和軟件許可證、開發在營7家醫院的醫療設施以及擴建2家在建醫院的新設施。而在民營醫院領域，經營者們的擴張方式往往是合作與并購，另起爐灶則意味著從零開始的高投入與高成本，如和睦家般大手筆更是少見。

2018年底，沈陽民營醫院騙保事件曝光，民營醫院投資熱迅速降至冰點。此時的復星醫藥雖捧著和睦家這塊“肥肉”，卻始終沒沾到油水。在2018年財報中，復星甚至明確將和睦家的虧損列為公司的主要虧損源。半年之后，復星醫藥放手，香港投資公司新風天域以14.4億美元的價格抄底和睦家。北京商報記者聯系新風天域進行采訪，截至發稿未收到回復。

對于未來，和睦家向北京商報記者介紹，當下和睦家致力于轉型成為綜合性醫療機構，醫院婦產科收入占比已下降到23%，未來的重點將加強布局腫瘤、心腦血管等醫療服務。

從專科到綜合，和睦家要比肩公立醫院?高博醫療集團執行副總裁馮晨一句話道破玄機：“這種叫做大專科，小綜合，綜合中衍生出的科室也是為了更好地服務并輔助主攻的專科。”實際上，孕婦在孕期極易出現并發癥，例如夏媛出現的心律問題，也將成為未來婦產專科醫院發展綜合的關注點之一。

成也藥企，敗也藥企

成功的民營醫院仿佛都一個樣，背靠大樹，主打高端，專科頂尖。而失敗的民營醫院則各有各的模樣，各有各的下場。自2013年“鼓勵社會辦醫”的政策一出，資本紛紛入場。其中，尤以藥企最瘋狂，華潤三九、三精制藥、馬應龍、康美藥業等大型藥企紛紛擼起袖子，親自下場做醫院。

2014年，藏藥公司“獨一味”憑借其剛剛收購的成都平安醫院等多家民營醫院，搖身一變成為了恒康醫療。2015年夏天， 在“民營醫院第一股”的光環下，恒康醫療市值峰值逼近350億元，其創始人闕文彬甚至連續九年蟬聯甘肅首富。

“藥企之所以成為布局醫院的主力 ，除了陸續出臺的扶持政策外，一個重要的考量就是產業鏈上下游的整合。”中國醫院協會副秘書長莊一強指出，在國內藥品銷售市場上，醫院占據80%的份額，對制藥企業而言，醫院這一下游產業對制藥企業至關重要。

市場內外一片火熱，僅僅兩年之后，中國民營醫院的數量就超過了公立醫院，達到14518家。但醫改迅速進入深水區，醫保控費、降低藥占比、兩票制、仿制藥一致性評價等一系列監管政策緊隨其后。藥企利潤被大幅壓縮，需要持續輸血的民營醫院驟然斷供。2018年的恒康醫療忽然巨虧13.88億元、2019年虧損更是擴大到24.98億元，大肆并購的醫院成為了恒康醫療的累贅。

政策的口子一放一收，資本短暫地劃過天空，醫院這門生意終究不能賺快錢。自2018年下半年開始，民營醫院迅速降溫，大量藥企低價拋售手中的醫院，華潤三九、新華醫療等業內龍頭也都在列。拋售大潮愈演愈烈，2020年民營醫院進入冰點，甚至民營醫院第一股恒康醫療都在今年初破產重組。

資金斷供是外因，民營醫院自身也不適合資本場。深圳市華僑醫院董事長廖志仁給北京商報記者算了一筆賬：以投資一家二級醫院為例，大概需要投入2億-3億元的資金。要達到盈虧平衡，也就是三到五年之后;而要盈利，整個周期算下來則也需要八到十年的時間。“資本本身有投資周期，一般是三到五年。有些資本出于回報考慮，不得不提前出售醫院。”廖志仁說。

退去的都是水分，烈火才能鍛煉真金。“上市藥企這種企圖整合全產業鏈的野心，在醫療投資復雜現實面前常常不堪一擊。”對于民營醫院的退潮，莊一強如是評價道。

誰活了下來

位于京冀交界處的陸道培醫院離北京市區有著近40公里的路程，然而哪怕在周三，北京商報記者依然看到醫院中人來人往，病患絡繹不絕。疫情余波漸散，民營醫院先知春江水暖。去年7月，陸道培醫療集團獲得5億元B輪融資;兩個月后，陸道培醫療集團又再次獲得了1億元B+輪融資。與普通民營醫院不同，陸道培醫院背后的大樹并非投資機構，而是中國工程院院士、血液病學家和造血干細胞移植專家陸道培本人。

或許對于民營醫院來說，未來要依傍的并非資本，而是技術。畢竟，拼資本沒人拼得過公立醫院。例如近日，廣東省衛健委透露，將從財政中撥出150億元支持50家高水平醫院建設，也就意味著每家醫院可以獲得3億元的財政補貼。而這50家醫院，均為公立醫院。

對于那些被拋售的民營醫院來說，找錢就成了第一要務。而在當下愿意接手民營醫院的資本著實不多，但是國資除外。近日，四川省廣安市人民醫院收購了當地的一家名為華泰奎閣的民營醫院，華泰奎閣醫院開業不到兩年，但總投資超過了20億元;河南圣德醫院被信陽市政府下屬的信陽華信投資集團有限公司正式接盤，而圣德醫院也僅僅營業了三年;山東省聊城市光明醫院也在日前被并入了公立性質的聊城市光明眼科醫院。

四川、河南、山東三省，再加上河北，就構成了2020年全國民營醫院數量前四強，也是民營醫院潰敗的重災區。

“資本投資醫院行業，可以助力醫院發展，帶動人才引進、學科建設等;但資本如果是帶著‘短平快’的目標進來的話，反而會對醫院發展造成過度傷害。”廖志仁表示，投資醫院，一定要做好中長期準備。一定要了解醫院的本質，充分了解醫院的管理者。這樣才有可能形成1+1>2局面。

(陶鳳 常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