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的午餐，越來越貴

文 | 定焦 One，作者 | 星星、翰墨、布魯斯、向園、溫故，編輯 | 星星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最近，不少年輕人涌向老年食堂，有相關(guān)報道稱，在杭州一家社區(qū)的老年食堂里，三分之一是年輕人。老年食堂便宜好吃的優(yōu)點，吸引著他們。

對于吃飯這件事，年輕人開始較真，特別是那些身處一線城市的打工人，午餐的性價比十分重要。不少人覺得，現(xiàn)在的外賣 " 不僅不健康，價格還變貴了 "。前陣子便有網(wǎng)友吐槽 " 自己月薪 2 萬，不敢在老鄉(xiāng)雞點 3 個肉菜 "，面對一份快餐上漲到 30 多元的價格，越來越多的打工人表示 " 快吃不起了 "。

為吃上一頓便宜健康的午餐，打工人想出了各種法子。有人選擇了簡單便捷易上手的 " 白人飯 "，有人每天和同事拼飯，還有人愿意多走幾步路，去學(xué)校食堂、老年食堂甚至朋友公司食堂等更便宜的地方吃飯。

「定焦」找到了幾位身處一線城市的打工人，聊了聊為了吃上一口便宜的健康飯，他們是怎么挖空心思的。

他們基本都有過 " 午餐被坑 " 的經(jīng)歷，解決辦法各不相同，一部分人選擇自己帶飯，并從中找到了對生活的掌控感；也有人在換到一家有阿姨做飯的小公司工作后，享受到了短暫的午餐自由；但也有人因為堅持不下去，又重回點外賣。

以下是他們的故事。

堅持帶飯 200 多天，省下的錢讓我每周都能去旅游

小來 | 27 歲 上海 攝影師

一天中午，我在外賣軟件上點了一碗沙拉，拿到后又貴又難吃，從那之后我就決定自己帶飯了。

我從 2021 年 6 月開始帶飯，除了遇到急事沒時間做飯外，基本每天都會自己做。雖然身居上海，但我的工作不算很忙，九點上班六點下班，也不怎么加班，這也讓我每天都能花一小時做飯。

我還會在社交媒體上更新我的帶飯日記，今天是我更新帶飯的第 213 天。

帶飯給我?guī)淼暮锰幨嵌喾矫娴摹Ｒ皇悄軠p肥，因為自己做飯很健康，我在近兩個月內(nèi)瘦了 5 斤；二是很省錢，我把點外賣省下來的錢拿去旅游，前陣子就跑到泰山、淄博玩了一圈；三是獲得了很多人的關(guān)注，由于我每天都在社交媒體更新帶飯日記，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 2000 多粉絲，純發(fā)帶飯日常，不發(fā)其他內(nèi)容。

我覺得吃飯對打工人來說很重要，特別是午餐，畢竟還要上一個下午的班，這頓飯必須吃好。我對食物的要求不低，既要葷素搭配，也要營養(yǎng)均衡，味道還不能太差。

我不能忍受每天都吃一樣的東西，做飯正好可以滿足我的這些要求。像我?guī)э堃呀?jīng)兩百多天，但重復(fù)菜式的占比很低，同樣的食材只要做法不一樣，就會有不一樣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帶飯真的很實惠。

我每月的伙食費是固定的，不會超過 350 元，但每頓飯的成本不同，高一點時 30 元左右，成本最低的一頓飯，才花了 4 元錢。這樣算起來，我在吃飯上花的錢，每月不會超過我薪資的百分之五，而且吃得還很快樂。

由于長期買菜，我現(xiàn)在了解各大商家的優(yōu)惠信息，比如一些外賣買菜店鋪，有的是晚上八點半半價，有的會在九點半打折。路邊阿姨擺攤賣的菜也很便宜，肉類我一般會在有活動的時候多買一些。

選擇帶飯還有一個原因是想存錢旅游。我也會有做飯做累的時候，但一想到自己要存錢旅游，我就能再堅持一下。現(xiàn)在每周末我都會出去玩，今年已經(jīng)去了無錫、寧波、杭州千島湖、淄博、西雙版納等地。

我身邊也有很多同事帶飯，我覺得原因是多方面的，和想省錢、追求健康都有很大關(guān)系，比如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陷入午餐難，主要是覺得外賣又貴又不健康，但自己做又怕麻煩。

在更大層面上，我覺得越來越多打工人選擇帶飯，也是一種逐漸打破了消費主義陷阱的體現(xiàn)，大家意識到，自己原來的很多需求都是商家創(chuàng)造出來的，其實并不是真的需要。我覺得越來越多人會加入帶飯隊伍，畢竟帶飯比外賣真的實惠很多。

花了上百元還吃不好，點外賣就像抽盲盒

晴晴 | 34 歲 北京 科技公司從業(yè)者

我的月薪在 2 萬元 +，我算是對吃比較在意的人，工作午餐花費大概在 40-70 元。有時候壓力比較大，想吃頓好的時，會點上百元的餐。平均下來，工作日每天總計花 80-90 元在吃飯上。

現(xiàn)在的午飯性價比越來越低，有的貴而不值，有的便宜但是量少或難吃。我吃飯的幸福感跟有幾道菜成正相關(guān)，我最不滿意的就是吃蓋飯，等于只有一道菜，但如果多點幾種菜，花費高不說，經(jīng)常有開盲盒的感覺，不好吃的話，一份菜就浪費了。

提高預(yù)算想得到滿足感也是比較難的。有一次我點了一份 100 塊錢的三文魚蓋飯，實際上只是米飯上面鋪了很薄的一層的碎的三文魚肉，更離譜的是，底下的熱米飯直接把魚蒸熟了，花了這么多錢，吃得非常不滿足。再或者點 Wagas 這類餐，我一個女生都覺得吃不飽，價格也都在六七十元以上。

但降低預(yù)算，外賣的質(zhì)量又達不到我的要求。我發(fā)現(xiàn)如果是二三十塊錢的餐，基本上是又油又咸。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差不多要花六七十元，大概才能夠保證肉和菜的量是滿意的。

科學(xué)的說法是每天要吃三種蔬菜，兩種水果，但叫外賣特別難滿足這些，為了吃夠水果額外點個果切也不太現(xiàn)實。

長期下來，不管預(yù)算該高低，我的午餐很少能夠達到預(yù)期，再加上一些科技與狠活的曝光，我覺得花這么多錢，吃得又不滿足，還不如自己帶。

后來我就開始自己做飯，現(xiàn)在我一周至少帶 2 次飯。因為午餐也有一些社交屬性，我會留一些時間跟同事們一起出去吃。我一般是頭一天晚上做一頓豐盛的，把其中一部分菜留到第二天吃。這對我的整個習(xí)慣鏈都會有改變，我會稍微早點下班，買菜的時候順便買點水果，偶爾逛逛超市，我定的目標是每周能吃 2-3 次魚。花費也減少了，自己帶飯大約兩天花 50 元。

自己做飯，我放的是低鈉醬油，糖是赤蘚糖醇，油是噴霧型初榨橄欖油，便于掌握用量，對身體健康的掌控感也更強。我很喜歡吃雞蛋，如果單點一個至少要 3 元，后來我買了一個煮蛋器放在辦公室，每天早上帶兩個雞蛋到公司自己蒸，這樣我每天的蛋白質(zhì)就能吃夠，還特別有儀式感。

一些老人食堂我會非常心動，我媽住在單位分的房子里，樓里開了一個食堂，現(xiàn)在她基本上不怎么開火了，每天都在期待食堂發(fā)菜單，還會盛情邀請別人來我家吃。這種食堂我或者公司附近年輕人也挺需要的。

月省 880 元、吃得更健康，帶飯讓我實現(xiàn) " 生活掌控感 "

阿寧 | 北京 30 歲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從業(yè)者

從點外賣到自己帶飯的變化背后，伴隨著我工作狀態(tài)和身體健康的變化。

剛開始工作的三年，房租、社交、旅行，已經(jīng)花去了我大部分薪水，留給每日午餐的錢減了又減，當時我將公司周邊 15 元以下的外賣點了個遍，也試過和同事拼飯，好處是可以湊夠起送價和優(yōu)惠券門檻，以及平攤免運費，但是整體還是以重油重鹽重辣的食物為主，體重也因此增長了 15 斤。

隨著工作年限的增加，壓力變大、工作忙碌，午餐在生活中的重要性變高。打工人的一天通常由來不及吃的早餐、午餐和時間極為不固定的晚餐組成，所以午餐關(guān)乎我一天的心情，我也更愿意在午餐上花錢，獲得情緒價值。但花得錢多了，送來的飯依舊失望，有時開會開晚了趕上午餐高峰期，還要一邊餓著肚子一邊等外賣。

直到今年年初我去拍攝婚紗照，被鏡子里那個臃腫萎靡的自己震驚到，為了即將到來的婚禮，我下定決心開始健身。俗話說三分練七分吃，" 怎么吃 " 變得非常重要。

快餐和面、粉外賣，都不太能滿足減脂需求，且碳水含量太高的午餐會使得人在下午的工作時間里變得非常困倦，我也嘗試過點輕食外賣，但輕食外賣通常需要 30-40 元，不僅食材不夠新鮮且搭配還不合理——不是蛋白質(zhì)不夠就是碳水不夠，公司附近的輕食店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倒閉 / 歇業(yè)、價格波動等情況，品質(zhì)高一點的店往往要 50 元 +，于是我開始自己帶飯，目前已經(jīng)堅持了小半年。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帶飯最直接的好處就是省錢。按一頓外賣 30 元的成本計算，一天要花 60 元，我習(xí)慣前一天晚上做晚飯的時候余一部分當?shù)诙斓奈顼垼?strong>一頓的食材一般只要 20 元甚至更少，一天省下 40 元，一個月（工作日 22 天）就能省 880 元。

對我來說，自己做飯的難度不大，20 分鐘左右就能搞定，控油控鹽，還可以有效控制份量，養(yǎng)成相對固定的食欲和攝入量。吃飯本來也是很私人的事情，自己做的飯看似簡單，被同事笑稱為 " 生命維持餐 "，但我自己不覺得難吃，還可以時常更換應(yīng)季和自己愛吃的食材，因此對我來說并不難堅持。

我有個朋友微信群，大家分布在深圳、上海、杭州等城市，今年以來，群里的朋友都紛紛開始帶飯。午餐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大家開始關(guān)注自己的身體健康，從吃飽到吃好到吃得健康，背后反映的是整個生活方式的變化——更了解自己吃的是什么，了解身體需要什么營養(yǎng)，配合規(guī)律的運動。看到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盈，生活變得越來越可控，也會更有動力堅持。

而且我發(fā)現(xiàn)，一旦辦公室有一個人開始帶飯，就會有一群人開始帶飯，甚至開始研究自帶咖啡、自帶水果沙拉等。大家還會互相分享食物、互相借鑒食物組合的靈感，也算是新型的拼飯方式了。有一次在電梯碰到同事，對方稱我看起來結(jié)實了不少、精氣神也變好了，這讓我堅定了自己帶飯的想法。

對于那些想要加入這一隊伍的打工人，我的建議是，去買一個飯盒，就從明天開始嘗試自己帶飯吧，時間會證明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曾偷偷去男友單位食堂蹭飯，分手后又點起了外賣

張滿 | 23 歲 北京 廣告行業(yè)

去年春天，我和男朋友畢業(yè)后一起來到北京工作。成為 " 北漂 " 后，午餐怎么解決，是一個讓我非常頭疼的問題。

大多數(shù)上班族午餐只能點外賣，我也一樣，可對于我這種收入不高，且還在北京 CBD" 搬磚 " 的吃貨來說，外賣實在是又貴又難吃。

有一次，我非常饞餃子，打開外賣平臺一看，一份餃子 12 個，因為擔心不夠吃點了兩份，結(jié)果要七十多塊，還要另加 5 元配送費。即便是隨隨便便點一份蓋澆飯，也要 30 塊，如果追求口味和品質(zhì)，至少四五十。

我之前在海南上學(xué)，每天都要來兩份水果，到北京后，我還納悶，怎么同事們都不愛吃水果。在外賣平臺看了看才知道，一份水果起碼三十元。這樣一算，像我這樣貪吃的人，一頓午餐就要花掉六七十。

因為便宜的外賣不愛吃，愛吃的外賣吃不起，我和男朋友商量了一種折中的 " 吃法 "。我們兩個上班的地方隔著三站地鐵，如果當天不是太忙，我中午會坐地鐵偷偷去他們單位的食堂蹭飯，便宜、好吃，選擇還多。但蹭飯也給我?guī)硪恍┞闊泻脦状危乙驗橹形珉x開工位太久，被領(lǐng)導(dǎo)打電話問去哪了。

今年春節(jié)期間，我倆因為家里的原因分手了，" 飯票 " 沒有了，我就想到了午餐帶飯，既劃算又健康，兩全其美。

我買了飯盒、收藏了食譜，但帶了兩天，一算賬發(fā)現(xiàn)，成本沒比點外賣便宜多少。比如，帶兩個菜、一份飯、一份水果，要三十塊。

雖然同樣的水平，如果是點外賣起碼要五十塊，但為了做這一頓飯，我付出的時間和精力不止二十塊。前一天晚上要準備飯菜，第二天早起，在廚房折騰一個小時。更關(guān)鍵的是，我是跟其他人合租，共用廚房，經(jīng)常在做飯時和室友發(fā)生摩擦。所以，帶飯計劃不到一周就停止了。

每天打工已經(jīng)很累了，我還是老老實實點外賣吧。這時候，我好像有些明白外賣為什么這么貴了。它不只是一份食物，還有餐盒費，省掉的是做飯的時間成本，另外還有配送費，外賣小哥取餐送餐，至少省掉了二十分鐘路上和排隊的時間。

今年下半年，因為收入減少，我開始嚴格控制外賣預(yù)算。原來我給自己設(shè)定的紅線是 50 元，如果一份外賣超過 50 元，那就要從其他地方省一點，現(xiàn)在紅線降到了 30 元。

但每天比價、搶券，也花費了我很多時間，還極度影響心情。我經(jīng)常會想，連自己愛吃的東西都吃不到，我這么辛苦工作的價值是什么。

難怪人們都說，有食堂的公司才是天花板。我現(xiàn)在最羨慕的就是公司有食堂的打工人，這也是我接下來跳槽的目標。

老板請了做飯阿姨，我終于實現(xiàn)午飯自由

季飛 | 28 歲 北京 互聯(lián)網(wǎng)從業(yè)者

打工人吃午餐最大的難處，不是價格貴，而是要排隊。

我們公司這一片有好多寫字樓，但餐館的數(shù)量很少，適合打工人的更是屈指可數(shù)。排除掉那些檔次高的、只適合多人聚餐的、吃火鍋的，就剩幾家面館和快餐店。

一到中午，你就能看到那人流，烏泱烏泱從寫字樓里涌出來，進入這幾家打工人專屬午餐店。我最夸張的一次，是等位等了半小時，下單后等上菜等了 20 分鐘。

你可以點外賣，但午餐時間配送緊張，同樣要等。有一次我中午 12 點下單的外賣，下午 3 點多才給我送到。

種種這些，逼著我們這些打工人只能選擇那些 " 大店 "。隨便點一個菜，比如酸辣土豆絲，都要接近 30 塊錢，一碗米飯 4 塊。而且，你總不可能只點一個菜。一個人占個桌子，面前就一碗土豆絲配白米飯，這感覺比一個人吃火鍋還尷尬。

最好的辦法是跟同事 " 拼單 "，然后 AA。但這種方式最后算下來，其實也不便宜，經(jīng)常人均六七十。因為總是會有一些同事，每次都想搓頓大的。他放飛自我了，我跟著一塊買單。最后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低估同事的飯量，更不要低估同事的膽量。

而且在飯后，你經(jīng)常會被拉著組團買個咖啡、奶茶，20 塊又沒了。這種感覺，就是這一頓飯，你吃出了大餐的面子和價格，嘴里卻是盒飯的味道。

有一次我和同事去吃午餐，點了一份尖椒炒肉絲，菜還沒上我有點事先出去了，讓他先吃。等我回來，他就給我剩了半盤尖椒。還 " 體貼 " 地說：" 我知道你減肥 "。

我內(nèi)心想，還好點的不是蓋飯，一人一半，他絕對會把蓋飯的上半部分吃了。

后來我換了一家小公司，老板是個實在人。他看到大家為吃午飯發(fā)愁，就專門請了一個阿姨，每天為大家做午飯，算是公司的一項福利。就這樣，我實現(xiàn)了午飯自由。

但沒多久，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不自由了。每天吃同一個口味的飯，很快就吃膩了，一眼望不到頭。有時候我想出去吃，前腳剛踏出辦公室，內(nèi)心就有個聲音說：你這后腳踏出去，就要損失 30 多塊錢，一個月就是 600 多塊，一年是 ……

然后，我又默默回到了工位，等待被阿姨投喂。這時候我才明白一個道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解放了自己的午餐，綁架了自己的胃。

我發(fā)現(xiàn)自己也被老板綁架了。每次老板給我瘋狂派活時，他最后都會問一句：" 最近午飯吃得怎么樣？" 我只能咬著牙連連點頭說：一定好好干活，好好干飯。

可能只有當上了老板，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午飯自由。

* 應(yīng)受訪者要求，文中晴晴、小來、阿寧、張滿、季飛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