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熱梗出云南
文 | 新聲 Pro,作者 | 鄭林御,編輯 | 張一童
今年 4 月,抖音用戶 @云南權妹 在深圳街頭翻唱鄭秀文的《眉飛色舞》時,因為忘詞,臨時用一段夾雜云貴川方言的「我沒 k,布魯 biu,恐龍扛狼扛狼扛」作為替代,伴隨著左右晃動的簡單肢體動作,這段截取自直播的唱跳視頻,成就了之后在全網刷屏的《恐龍扛狼》。
【資料圖】
權妹在 4 月份直播時原創的恐龍歌,還并未掀起太大水花,直到 6 月 6 日,她又發布了一條靈魂恐龍歌的視頻,在此后一個月內迅速發酵。
短短幾句詞,在二創中誕生了無數種形式。@上上 發布了交響樂背景下,男高音美聲版;@兔比愛發瘋 演繹了鏗鏘有力的詩朗誦;@英國秀才 在鄉間用吉他彈唱表演;@陳沛兮兮兮 用原歌詞表演出了《史上最傷感的分手視頻》。
理解不了「恐龍扛狼」四個字含義的網友,將其抽象為圖示——一只狼被 p 在恐龍的背上。在傳播過程中,恐龍扛狼從表情包走向了 b 站鬼畜區,出現了網友自制的小動畫,以及與孫紅雷的《征服》相結合的鬼畜視頻。
雖然在二次傳播的過程中,幾乎沒人再深究「恐龍扛狼」的原本含義,但也有云南人出來解釋,「恐龍扛狼」其實就是「空隆哐啷」,指東西碰在一起或發出很大動靜的聲音,而這恰好是云南方言的特點之一:喜歡生造四字詞語和擬聲詞。云南財經大學的網友 @烏拉拉,發布了一段 2022 級學生軍訓成果考核匯報中,集體唱《恐龍扛狼》的視頻,被評論區戲謔「云南軍事化管理出人才」。表演恐龍歌甚至成為了最近楊洋、張藝興等藝人,在接受采訪時的固定環節。
使用這段配樂、參與二創的網友越來越多,# 恐龍扛狼 話題目前在抖音已有超過 33 億播放量。在這場熱梗狂歡中,云南網友卻總在評論區表示想隱藏自己的 IP,這種狀況甚至每隔幾個月就會出現一次。
權妹并非第一個帶家鄉走紅的云南人,從最早的陳晨、后來的云南冷鑫,去年的怒江小伙,到翻唱權志龍歌曲的權熙、以及最近的權妹、暴老絲,總有云南人帶著鮮明的地域特色,在互聯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就像抖音網友調侃的那樣,「云南每個賽季都能出新英雄」。
除了一波又一波的滇系紅人,云南還誕生過其他流行全網的熱梗。
譬如最知名的野生菌,每年都會有一段時間成為流行話題。還有一段上過熱搜的描述,「云南人是小精靈吧,吃玫瑰花做的餅,采很多超大的大蘑菇,喜歡載歌載舞,過節的方式是互相拿著小盆潑水。」幾乎是互聯網上云南印象的集大成。
云南在大家的調侃、誤讀、重構中,站在了這段時間的地域文化流量中心,成就了抖音網友口中的「滇峰賽」。
01 彩云之南與野生菌
短視頻熱潮來臨之前,大部分人對云南的了解主要來自影視作品,曾幾何時,鏡頭里的云南擁有好山好水,和治愈心靈的力量,是一片充滿故事與原始野性的土地。
2003 年播出的《還珠格格》中,逃亡的爾康將云南視作逃避創傷的精神家園;2008 年《李米的猜想》中周迅與鄧超在昆明街頭拉扯,王硯輝的云南口音臺詞令觀眾印象深刻;黃渤與袁泉在 2014 年上映的《心花路放》中展開一段隔空旅行,「去云南來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一時成為許多觀眾的心愿。
云南不止是影視作品中的精神烏托邦,也是現實中的文藝圣地。音樂人、背包客匯集于此,2013 年,離開山東衛視的大冰,來到麗江開了他的第一間大冰的小屋,云南在大冰文學中成為許多讀者心馳神往的地方。
云南本地擁有山人、三跺腳、麻園等一批知名民謠樂隊,麗江的酒吧街幾乎出現在各個云南旅游攻略中,民謠樂隊、網紅酒吧是云南最知名的地域標簽之一。
而短視頻時代的來臨,讓云南以另一種形象走入了大眾視野。
2021 年 7 月,云南曲靖富源縣公安局為了科普亂吃野生菌的危害,身穿警服出鏡表演,將云南童謠翻唱成《紅傘傘白桿桿》,云南消防也拍攝了一版視頻,提示大家慎食野生菌。魔性的畫面與歌詞,讓這首歌在抖音上迅速傳播開來,播放量達到 39 億。
云南人也現身說法,分享自己或周圍人追求菌子美味而中毒的體驗。
野生菌中毒這一病理現象,在傳播過程中被網友解構成了超常識的致幻體驗,對于外省人而言,小人跳舞、夢幻彩云、打怪獸充滿畫面感,云南人躺在醫院病床上進行無實物表演的視頻也總能引人發笑,其中的危險性與痛苦體驗被過濾掉,只保留了神奇的部分。
盡管也云南網友悉心勸導,科普野生菌中毒的危害,建議博主別這么娛樂化宣傳,但并不能阻止大家玩梗,這一原本涉及生命安全的嚴肅命題,逐漸成為一場互聯網的話題狂歡,以不可阻擋的態勢流行著。
好奇心與獵奇心態驅使著網友的分享欲,隨著「紅傘傘白桿桿」的傳唱度漸高,野生菌從此與云南綁定,幾乎成為互聯網上經久不衰的話題。每年的七八月,正值吃菌子的好時節,三年來每到這段時間,野生菌中毒致幻的梗就會被網友拿出來復習,甚至成為內容創作者編故事的創意腳本。
2021-2023 每到 7、8 月都會迎來一波野生菌的話題高峰有網友用 AI 制作了食用野生菌中毒后的幻覺世界,奇幻瑰麗的景象堪比夢中的世界,沒中過毒的外地網友看完后反倒躍躍欲試,甚至出現「想中毒的心再次達到巔峰」「見手青給你比 VR 更真實的世界」這樣的大膽發言。
02 中國的佛羅里達
野生菌之外,云南的特色紅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占據大眾視野,這些人帶著濃烈的地域標簽走紅,云南成為網友口中「中國的佛羅里達」,一個同樣因為頻發的奇人奇事在互聯網成為奇葩代表的美國自治州。
一個共同點是,云南紅人們在抖音的走紅幾乎都離不開他們魔性的方言口音。
2022 年,云南怒江傈僳族小伙一首《我是云南的》在全網播放量破百億,「我是云南的,云南怒江的」聽過一遍就會深深刻在腦海中。魔性的云南口音天然容易產生記憶點,簡單的句式結構又是良好的翻拍模板,無論是網紅博主,還是普通網友,都能參與這場緣起于云南的熱梗狂歡。
前不久的 @暴老絲 因為一段與自己外形反差很大的云南說唱成為抖音熱門,視頻中她打上「云南說唱女王」的文案,點贊量超過 243 萬,看過視頻的人不一定記住說唱的內容,但一定會記住,熟悉的漢字是如何在云南人口中變成奇妙的發音。
臨滄市滄源縣的 @權熙 因為翻唱權志龍的歌曲被抖音網友關注,從農田、茶山,到偏僻山上的簡陋工作室,在原生態的環境中精準演繹 KPOP 流行曲的反差,讓他成為網友口中「云南人自己的權志龍」,網友稱之為實力派的同時,發出靈魂拷問,「難道云南話的發音和韓語很接近嗎?」
抖音這個極易誕生神曲的平臺,給了云南人極大的發揮空間,云南話、云南梗都可以通過音頻進行二次傳播。
《恐龍扛狼》難懂的方言,反而讓這段不知所以的唱詞成為百搭旋律,到后來 @北海艦隊、@中國軍號 等官號也開始在艦艇、導彈等硬核內容中配上這段旋律。
早在今年 2 月份,臨滄佤族小伙的原創歌曲《佤咖啡》和《佤不來情歌》,就已成為抖音熱門 bgm,甚至登上了網易云音樂榜單,在越聽越順耳的云南方言中,無數人記住了「你是我的觀音菩薩,我是你的劉德華,呃噠噠噠」的迷惑歌詞。
在云南紅人們帶著各類才藝表演洗腦抖音網友的時候,只有云南人笑不出來:「頂著這個 IP 我真的很無助」,也有坦誠的云南人表示,「云南人并不都是這樣」。獨特的自然與人文環境,賦予了云南人蓬勃的生命力。除了云南紅人們,普通云南人的精彩生活也在「滇峰賽」的話題下有所呈現。
每年 8 月正值云南的火把節,抖音上最近常有云南人身穿少數民族服飾在雨中跳舞的畫面,網友感慨著云南人出場就自帶背景音樂。
@希望媽的兩只喵 發布于大理的一段視頻中,連路過的拉布拉多都被體驗火把節的游客抹了一臉灰,這條視頻共收獲了超過 300 萬的點贊與轉發,外地網友驚奇地表示,云南怎么每天都在過節。
云南人向大家展現的彝族三跺腳舞、云南山歌等文化傳統天然利于傳播,滇系紅人們又帶著有些難懂的云南方言相繼出現,種種元素在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地上互相融合碰撞,成就了云南地域文化的火熱。
03 「滇峰賽」結算后
「滇峰賽」并非抖音第一次地域文化的走紅。
今年春天,抖音的流量中心還當屬山東淄博,這個此前并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地方,因為淄博燒烤一舉成為抖音的網紅城市。
去年疫情期間,淄博政府為了安頓在此隔離的一萬多名山東大學生,以好吃好喝招待,并在臨走前請他們吃了一頓淄博燒烤。3 月初,這群大學生再次回到淄博,# 大學生組團到淄博吃燒烤 的話題產生了第一波熱度高峰,后續幾天陸續有全國各地大學生組團體驗淄博燒烤,并登上抖音同城熱搜。
3 月 10 日,淄博市為燒烤專門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并宣布組織成立燒烤協會。央視新聞等各大媒體也紛紛報道,小餅加蔥加烤串的高自由度 DIY,以及小火爐純碳燒烤的儀式感,讓淄博燒烤成了獨一份的文化地標,吸引到大量外地游客的關注。
4 月 8 日,擁有超過千萬粉絲的美食博主 @B 太 發布的視頻,將淄博燒烤推向了更高的熱度。他陸續在淄博市場的十家店體驗了燒烤及當地美食,公道的定價與標準的斤兩令人嘆服,山東人的熱情好客也在視頻中展露無疑,評論區大量的外地網友稱贊淄博的實在與誠信,這條視頻目前已有 400 萬的點贊。
淄博政府緊抓這次在抖音走紅的機會,整理出了淄博燒烤公交專線信息貼在火車站門口,當地的出租車司機也在政府的統一調度下拉客。酒店價格、燒烤店的食品安全與衛生質量被嚴格管控,淄博政府甚至創辦了首屆燒烤音樂節,以貼近年輕人的方式推廣淄博燒烤。
抖音 @Ayang 阿陽 記錄下的淄博燒烤音樂節相關數據顯示,3 月份以來,「淄博燒烤」關鍵詞全平臺搜索量同比增長 770%,淄博當地餐飲相關訂單量同比去年上漲 25.7%。五一期間,北京等地到淄博的火車票在一分鐘內售罄,全國有 12 萬游客在五一假期涌向這座新晉網紅城市。
相比淄博,云南的走紅顯然是一條不同的路徑。層出不窮的云南民間藝術,被抖音網友統一劃歸為「滇峰賽」,云南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用一個滇字來概括,就連野生菌,也被調侃為是云南人創作的興奮劑、靈感來源。
這場熱梗大潮中,不少大 V 用模仿、二創的形式,為自己的賬號增添熱度。在千萬粉絲博主 @鍋蓋 wer 的作品中,她與權妹用特效同框的《恐龍扛狼》模仿視頻,獲得了 128 萬的點贊和 50 萬的分享,去年 5 月,她模仿怒江小伙的作品點贊高達 180 萬。普通網友也積極參與,努力追趕互聯網熱點,在這群人的共同努力下,助推了一個個云南熱梗破圈傳播。
然而抖音上的文化狂歡來去都如潮水一般,如果沒有足夠的內容支撐,下沉紅人們,以及云南這片土地能收獲的,也只是一時的流量。
以怒江小伙、云南權妹為代表的云南紅人們,雖然留下了火遍全網的梗,但流量退去后,很少有人再關注他們本人的動向。怒江小伙因發布違規內容賬號已被封禁,權妹則在最近的采訪中表示,《恐龍扛狼》為她帶來的收益,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么多。
在短視頻流量大潮中,云南官方也在尋找帶動地方文旅發展的方式,起初這個結合點是下沉紅人們,官方曾在中國旅游日,邀請怒江小伙參與到怒江旅游的推介活動中,希望借他的流量為家鄉代言。然而紅人身上的危險性往往難以預警和處理,如怒江小伙般的「塌房」,反而為當地帶來了一波負面輿情,下沉紅人們較為單一的創作內容,也很難實現轉化,于是地方政府開始尋求更專業的合作,利用更有價值的內容進行傳播。
2022 年 8 月,云南省多個政府部門聯合抖音發起了「云南 DOU 是好風光」數字賦能文旅振興行動,希望借助抖音,充分挖掘鄉村文旅資源,培養優秀的內容創作者,幫助商家將流量轉化為收益。「鄉村英才計劃」也同步展開,字節跳動面向云南全省開展文旅人才公益培訓,超過 5000 人報名參與。
每年都會成為熱點的野生菌,是官方關注的重點,在網友的參與配合下,它逐漸從一個熱梗,變成云南最鮮明的文化名片。
雖然野生菌致幻的話題還是時不時被網友拿來調侃,但關于野生菌的內容已經延伸出了不同的方向。今年 7 月,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廳與抖音合作策劃了云南野生菌熱點,# 云南邀請全抖音來撿菌子 話題,目前播放量已超過 4.4 億,云南花式撿菌子等內容多次登上抖音熱榜,雙方還將發起野生菌美食套餐、采摘體驗項目,并進行直播帶貨。
美食博主也追趕著這份時令美味,通過網購地道的云南菌子,與粉絲分享不同的吃法。今年夏天,無論是抖音、B 站,還是微博、豆瓣,越來越多的外地人在野生菌話題下分享自己的采摘、烹飪成果。從質疑云南人到理解云南人,只需一道美味的菌子。
當網友們調侃云南是抖音首都時,# 這個秋天來趟云南吧 登上了抖音熱榜,一部分人已經身體力行,抵達了大理、麗江等地,親自走進云南、了解云南的風土人情,云南人在評論區熱情地向大家推薦或避雷逛吃景點的選擇。
患上 IP 羞恥癥的云南人,歸根究底還是希望大家能看到云南更生動、真實的一面。
責任編輯:hnmd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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